第二十一章

    凤述安生性喜静,青洞派于亭廊水榭开辟一区,用青瓦绿墙、修竹隔开,砌有碧殿式。

    素袍道子隐于修竹之内,身姿飘渺,气质隽秀,有琴立于身前,琴声清澈明净潺潺流动,似空山幽谷。

    他修纯阳式,讲求道义,世间万物都是可辩析的,道法自然,于一草一木,一沙一土一风动中蕴现。

    随着琴声,道义似飘带,环绕在素袍道子周身,道义柔和,道子神色缓淡,看似平和,其周身不断扭曲的虚空中却展现出一种凌厉而霸道的独特气质,似打破苍穹证大道。

    素白手指一顿,琴弦拉出个微显尖锐的音,素袍道子敛了眉,多了丝微叹。

    近日,他没由来的道心不稳,道义虽仍是亲近他,但他思绪却时常飘忽,于琴音正佳时,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闭目垂思之时,更是时常想到在极乐之界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白发仙尊病痛难忍,他咳得难受,背脊弓起,嶙峋削瘦,浅色眼睑被泪水打得透湿,雪发散乱,云堆起似的人便快要堕在地上去,显出引人爱怜的单薄。

    凤述安知道不该这么想,一名强者的骄傲不允许有人在暗地里可怜他。

    特别是像江仙尊那般不可摧折的人。

    他分明是苍山雪巅,有着当世第一的剑意,受万人敬仰,而不是他脑中那个玉山般单薄孱弱的人。

    他应该担心江他的道义为何破碎,身体如何,而不是在思绪轻飘、夜不成眠之时,鬼使神差地把那副病弱之态品了又品。

    像做什么旖旎的梦般。

    他自幼于道门长大,被天下道门尊称为道子,时常讲道,论及“无痴无嗔,无欲无求,无舍无弃,无为无我”,往日能轻松说出口。

    自从夜不成眠以来,却无端难捱,似有臊意。

    琴声袅袅间,隐有鸟雀叽喳,带着朝露,揉化了似的跌落春意盎然里。

    凤述安停下拨弦,心中稍有宽慰。

    近两日,想起江仙尊次数已有减少,许是不久后,便是能平了那心绪起伏吧。

    正这么想,竹林外的水榭忽地出现一人。

    那人,雪发雪衣,身姿单薄似拂柳,没带面具,反而是一抹红布细细束缚住眼睑。

    满捧雪发垂于身后,透出一股温热的水汽,面色雪白,双颊晕红,修长的颈脖还残留着手指扼出来的青紫,露出来的莹白的手腕也没逃过劫难,青印一片。

    双唇竟也同样不忍直视,泛着一股血腥味的胭脂红,仿佛破了口的荔枝。

    “江仙尊怎会在此?”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,带着微讶。

    江献阳眼睑顿住,他视力受损,目不能视,往日也从未听过这般的声音,似春水般,有蜻蜓点水的清淡,但落地温和,稍带涟漪。

    许是见他眉梢微蹙,这人便道:“在下是青洞派凤述安。”

    江献阳却是眼睑微松,他本就是想找凤述安的,只不过道门道子行踪飘渺,不常在青洞派内,却没想到,破了苏起戎的梦后,他便被传送到了凤述安的跟前。

    或是一种幸运。

    凤述安无愧于道门琴心之称,待人温淡,却极其妥帖。

    请了他于室内一坐,置了换洗的衣物和疗伤的灵药。

    待到江献阳重新恢复常态,才重新重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白衣仙尊佩戴了铁质面具,雪发规整,他生得淡,若不是刚刚实在落魄,恐怕难以想象这样的人也会有那般的艳色,似春光浮影般,恍然便从眼间过了。

    凤述安说不上心里的感受,似可叹又似忪然。

    正好江献阳说话了,他道:“道子将要去往何处?”

    此时水榭楼台处,莲花红艳了整池,暖光是天与红,可白衣仙尊音质冰寒,如沁凉般,似一人便可捱了晚霞。

    凤述安回神道:“在下将去魔域大比。”

    魔域大比十年一次,和上古战场各派仙门弟子相争不同,魔域里面竟是些形容可怖的魔族,魔族修为速度快,但与之同时,稍有不慎,便易走火入魔,久而久之,仙门开辟处魔域,将那魔域邪人尽数流放至此。

    此次轮到道门青洞派负责魔域的管理,作为青洞派道子,凤述安自得出现。

    江献阳眼睑微顿,他要与凤述安商量那仙门浩劫之事,事关重大,远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。

    况且……

    脑中划过一张年轻的脸,眉间朱砂痣如海棠,肆意张扬,却无端暗淡了几分,似不敢相信他竟是会被遣走。

    是那谢允乐。

    思绪不过一瞬,江献阳抬了眼睑,道:“我能随你一同前去吗?”

    凤述安指间微顿,带了些讶然,但又被收回了,道:“自是可以。”

    江献阳便遣了灵鸟。

    那雪白鸟儿扑哧着毛绒绒的翅膀飞往不周山。

    待到不周子接到信